本期,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对话藏家高峰,听他讲述二十年收藏之路的心得。
© 高峰在家中。摄影 | 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
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(简称“PF”):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收藏?
高峰(简称“高”):收藏是从小的习惯。小学时,我曾为了收集邮票,坐了很多次公交车去邮政总局买邮票,为了省车票钱,也曾步行过。所以收藏这个嗜好,可能是我长期的一个习惯。如果确切地讲当代艺术收藏的话,那也已经超过二十年了。
PF:一般什么样的作品会吸引您?
高:其实收藏对我来讲比较率性,但是率性里面也不是没有逻辑的,这个逻辑最主要是我在寻求跟另外一个能量体之间的链接。那不是一种简单的打动,可能是这个作品包含了这个艺术家的背景,他/她的探索方向,也同样包含了我个人在追求或者思考一些问题。可能是在那个层面触动我的东西,最后造就我想在生活中跟这件作品生活在一起,拥有它。我自己总结大概是这样一个过程。
PF:您还记得收藏的第一件摄影作品吗?
高:当然记得。我的第一件摄影收藏是Mario Giacomelli的作品,是两张黑白的银盐照片,在法国的拍卖行买的,记得很清楚,而且我对这个艺术家非常感兴趣,买了他的作品全集,这件作品现在还在我这里,一直保存到现在。
PF:您的本职工作是什么?您的工作和阅历对您的收藏有什么具体的影响吗?
高:我是做品牌管理的,在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面,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品牌相关的工作。大概在我开始收藏当代艺术的这个阶段,我正好加入了一家顶级奢侈品,品牌本身也非常重视跟艺术家的合作,从艺术的创意资产里面获得品牌发展的动力。这个过程也让我更好地去了解艺术,从品牌的角度去观看艺术,同时又把艺术里面吸收到的能量和创意来促进品牌的发展。这个过程让我学到很多,也给自己的收藏提供了更多的帮助和指引。
© 杉本博司,《Duomo, Florence》,2016。图片致谢 | 艺术家和常青画廊(圣吉米那诺,北京,穆林&哈瓦那)
PF:您什么时候开始收藏杉本博司的?
高:杉本博司是近几年开始收藏的。其实我关注他很久了,中间也看过一些小尺幅的作品,但总觉得他作品的震撼,小尺幅好像表现不出来。不像Giacomelli的小作品,我仍然觉得它有一种浓郁的情绪在里面。后来,我等到一个契机,在常青画廊买了他的大尺幅新作,是他拍的大教堂系列里面一个重要的作品——佛罗伦萨大教堂。艺术家用一整夜的长时间曝光,完成了这件作品,并且这个作品背后有一段文化交流的故事,讲的是日本皈依基督教的年轻贵族,形成了一个天正年间的外交使团,去走访包括葡萄牙、意大利、西班牙等这些国家,拜访他们的国王和教皇。这次走访从1582年到1590年中间横跨八年,使团从长崎出发,然后再回到长崎。杉本博司也有感于这样一段传奇经历,他去重走了这段路。他到了意大利,按照当年的路程,沿途拍摄的都是在天正年间,意大利已经有的宗教圣殿,都是他认为使团曾亲眼看到过的宏伟建筑,他用他的方式把它们逐一拍下来,形成了一个系列作品。
所以它整个构思作品的逻辑我非常赞赏,因为本质上我觉得不管做品牌也好,或观看艺术也好,我们总是在向历史致敬,然后来获得我们对于未来的灵感。其实,我们的很多能量是来自于传承,我们自身是无法产生能量的,是传承赋予我们能量,让我们可以去追求梦想。除此之外,因为我自己是做品牌的,品牌根本上也是在讲故事,而我因为相信故事,所以我收藏每件艺术作品都是在为它精彩的故事买单。具体到杉本博司这样的艺术家来讲,他对我的影响不在于某一件作品或者某一个系列,而是一个整体。他曾很极致地讲了一句话,说其实人生就是按一次快门,因为人生的过程就是睁眼和闭眼,所以我们一辈子只是在成就一件作品而已。这句话是非常触动我的。
© 森村泰昌的宝丽来作品在高峰家中。摄影 | 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
PF:您收藏森村泰昌的作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高:我非常喜欢森村泰昌,在日本看过他的展,非常打动我。在遇见他之前,我非常崇拜辛迪·舍曼(Cindy Sherman),但遇见到他以后,可以说我更加欣赏他,因为他是男版传奇。当然这不是一种比较,只是说他对我的触动会更大一些。因为喜欢他,我也曾去日本代理他作品的画廊咨询,画廊是有一些作品发给我,但我没有找到特别中意的。另外一个就是他现在价格其实也蛮贵的,所以性价比高的作品也不多。后来,我在国内的小拍上买到了他的两件作品,而且是稀有的宝丽来作品,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,在欧洲的博物馆里面做过展览,并且有出版物,所以我特别高兴。我跟日本专注于艺术收藏的朋友炫耀过,说我有两件这样的小作品,我的日本朋友非常羡慕我,说这两件作品非常少见,能够得到它们确实非常幸运。这两件宝丽来是非常典型的森村泰昌,一件是森村泰昌男扮女装以后的一个定型照,另外一件是他工作室里面各种各样的服装装束。
PF:收藏安迪·沃霍尔(Andy Warhol)的作品又是怎样的契机?
高:安迪·沃霍尔确实是我很崇拜的艺术家,最主要是他在六、七十年代,一针见血地告诉了我们一些本质的东西,包括“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十五分钟的明星”。这是他在一个电视秀上说过的。今天可能更快,但是安迪·沃霍尔在几十年前预言这一点。这让人佩服。另外,他本来是一个插画师,也设计过橱窗,后来他却能够从中形成他的波普观念艺术。由此可见,他是一个能够洞见本质的艺术家。他的这些丝网印刷的波普肖像,真是让人过目难忘。跟这两件作品的缘分在于我当时去10 Corso Como看展览,我就心动了。这个照片本身也就像我收藏其他作品一样,并不在于说这件作品多么具有代表性,而是说我通过它们又进一步跟安迪·沃霍尔发生了链接,它们时时刻刻让我想到安迪沃霍尔的能量。他洞察本质的能力,对我非常有启发。
© 高峰收藏的安迪·沃霍尔(Andy Warhol)签名。摄影 | 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
PF:疫情对您这一年的收藏有没有什么影响?
高:整体上没有什么影响。在过去二十年收藏当代艺术的过程中,也曾遭遇过金融危机,或其他的天灾人祸,但我的收藏节奏几乎是比较平稳的,数量与规模也没有什么变化。但是对于艺术家的选择,可能因为疫情的原因,我更加关注年轻的艺术家,更加关注新的表现方式,这个是有变化的。
PF:您现在的收藏主要关注那些已被认可的艺术家,还是着力于发掘一些新的艺术家?
高:其实是与时俱进的。前几年我去日本的时候,拜访了很多收藏家、画廊。在看了一些私人的收藏展后,我受到蛮大的触动,让我有更大的勇气去追求一些新的东西。所以越来越不固守原来的一个目标清单,而是更开阔自己的眼界,去看新的艺术家,新的艺术表现方式,这方面我一直在拓展,应该说是越来越追求更新、更年轻的这种方式。
PF:您现在挖掘新艺术家,或者发现新作品的主要途径是什么?
高:主要通过画廊、艺术博览会,还有艺术圈的朋友,可能在交流当中发现一些新的机会。
PF:目前您对您这二十年收藏成果还比较满意吗?
高:收藏的收获对我来讲是巨大的,不在于说我拥有的作品数量,而是在收藏过程中,跟每一个藏品之间的故事都是我人生旅程当中的一个片段。怎么会喜欢上这艺术家的? 怎么接触到这个作品? 不管是拍卖也好,或者是在画廊也好,或者是其他途径也好,获得这个作品的过程就是人生的一个小小的段落,都是一个故事。所以,基本上我自己看到每一件作品,都会会心一笑,当年的回忆都会涌上脑海,它们承载了我人生的记忆。